次日是周末，乔冰珊无需去医院值班，破天荒地一觉睡到中午。

她平时很少赖床，即便休息日也习惯早起，但过去的一周她实在太累了，除去日常工作之外，她还要准备汇报材料，大纲被打回修改了好几版，终于勉强通过院长的审核。到了周五，她本来打算稍作休息，没想到下班前接到高难度手术，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榨干了。

她足足睡了十二个小时，迟迟睁开睡眼，昏沉之中闻到一阵烟味。

她心头一紧，急忙起床，披上睡衣就冲到客厅，发现一切安好，只是厨房里的油烟机呼呼直转，烟味就是从里面飘出来的。

餐桌上堆了好些塑料袋，里面装着新鲜的蔬菜和肉蛋，乔春野正系着围裙，背对她站在炉灶前。

从前每逢休息日，乔春野都起得很晚，但今天她居然一反常态，一大早便出门采购，点火烧饭。

乔冰珊惊讶不已，竟忘了打招呼，呆呆地站在厨房门外，乔春野觉察到身后的视线，转回头说：“你醒啦？先洗漱吧，饭很快就好。”

“哦。”乔冰珊点头，经过长时间睡眠，她的脑袋还有些昏沉，听了对方的话，便转头钻进洗手间。待她关上水龙头，油烟机的声音也消失了，她擦干脸上的水珠，饭菜香味从客厅方向飘来。

乔春野端着大盘小盘往桌上摆——三杯鸡，蒸鱼，酿豆腐……全是热菜，而且材料全是乔冰珊喜欢吃的东西。

“你这是……？”

“难得休息，就想着改善一下。”

“很费工夫吧？”

“还好，反正今天有时间。”

乔春野答得有些心虚，以前她不喜欢呆在这个家里，空闲时间常往外跑，虽说主动承担做饭的任务，但总是用最简单的菜式敷衍，要么清水煮面条，要么西红柿炒鸡蛋，反正不论她做什么，乔冰珊都照单全收吃进肚子，既不称赞也不抱怨，久而久之，她也就失去了进步的动力，心安理得偷懒到底。

今天她下定决定要做一顿大餐，特地早起出门，去市场挑选新鲜食材，兴致勃勃准备一通，大功告成之后，她心里反倒没了低。

乔冰珊在桌前端坐，斯文地拿起筷子，挑起一块鸡肉放进口中，细嚼慢咽，吃相和平日没有丝毫不同。

乔春野看在眼里，心下更是火烧火燎，目光一直凝着对方的脸，待她咽下口中食物，便迫不及待地发问：“怎么样？好吃么。”

乔冰珊点点头：“好吃。”

“真的？”

“嗯，比食堂里的好吃。”

乔春野刚刚绽开的笑容又凝固在嘴边：“只能和食堂的水平比么？”

乔冰珊想了一会儿，说：“也比外卖好吃。”

“好吧。”乔春野勉强露出笑容，经过三个月的相处，她多少摸清了乔冰珊的脾气，她想，自己本来就不该指望能得到大肆称赞。

两人静坐在餐桌两头，各自低头吃饭，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。

乔冰珊食量小，没过多久，筷子的速度就慢下来。她罕见地主动开口发起话题：“对了，你明年打算报考什么专业？”

乔春野差点呛住嗓子，她急忙喝了一口汤：“怎么突然问这个？”

乔冰珊说：“我一直想找个时间问你，不过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。”她见对方陷入沉默，便补充道，“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，我只是问问，并没有打算干涉你的决定。”

乔春野索性松开筷子：“我不是不想说，只是还没想清楚，还在纠结。”

乔冰珊也跟着放平碗筷，郑重其事地说：“如果你有烦恼，可以跟我聊聊，或许我能帮你。”

乔春野像是听到天方夜谭，惊讶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：“首先我数学不行，英语稍好一些，但我又是理科生，总不能去考语言吧，况且我也不感兴趣。”说到此处，她两眼一亮：“对了，你当年是怎么选的？”

“我报考的是医学院。”

“这我知道，但医学院大多数专业不都是给人治病的么，你却当了宠物医生？背后有什么原因吗？”

面对侄女好奇的眼睛，乔冰珊淡淡答道：“没什么特别的原因，我的成绩不够高，勉强过了录取分数线，但是挤不进热门专业，就被调剂到兽医学去了。刚开设的专业，报考的人少。”

乔春野张大嘴巴：“啊？竟然是调剂？”

“很稀奇吗？”

“放别人身上不稀奇，但你……我以为你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了。”

“误打误撞而已，当年我也不懂事，知道的并不比你多。”

“所以分数不够的才会去做宠物医生吗？”

“当年是这样的，而且兽医也不等同于宠物医生，当时宠物行业远远不如现在发达，很多人都以为毕业后要去乡村农场工作。”

“哇，那应该有很多人转行吧。”

“确实有不少。”

“你呢？”

“我发现兽医更适合自己。”

这话倒是不假，任凭乔春野发挥想象力，也实在想象不出乔冰珊向病人嘘寒问暖的样子，但是，不会说话的动物在她手底却很是服帖。

“兽医学的课程和其他专业区别大么？”

“说大也不大，基础理论都是相通的，实验也有很多相似之处。”

“那兽医是男生多还是女生多？”

“……这我倒没注意过，应该差不多吧。”

乔春野心想，不论男女，在她眼里大概都和茄子土豆差不多。

乔冰珊被问了一通，终于忍不住反问：“难道你也想学兽医？”

“不不，我可学不来，我不是这块材料，尤其是做手术什么的，我想都不敢想。”

“是么，我还以为你胆子大，什么都敢呢。”

“只胆大没用，还得心细，我可做不到。”

乔冰珊笑了，笑容很浅：“没关系，肯定有适合你的领域，你可以慢慢找。”

“嗯。”乔春野感到心头一热，急忙端起碗来吃饭。

一桌菜肴被两人消灭得差不多，乔冰珊说：“我吃饱了。”

乔春野站起身：“那我去洗碗。”

“还是我去吧。”乔冰珊抢在她之前钻进厨房，但留在餐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。

“你有新消息。”乔春野低头暼了一眼，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于鸿运的名字。

没等她发问，乔冰珊抢先一步苍抓起手机。

她的动作太快，手背不意间和乔春野的手腕撞在一起。

两人都吃了一惊，各自向后躲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