逃不脱的棋子的命运

“怎么……办?”

“……黄仙……显灵了?”

恍恍惚惚间,步宴晨似乎听到一男一女的对话,她脑子好似生锈一般,预热了好一会儿,才能重新转动,认出这两个声音,是宁佰和陆微微。

她费力地睁开眼睛,发现眼前白茫茫的一片,看什么东西都有重影,用力的眨了眨,眼前的画面才逐渐清晰起来,正是陆微微哭得凌乱的脸。

“张老师,你醒了,吓死我了!”

步宴晨慢慢感觉到自己的脖子,然后是背,剧烈的疼痛让她说不出话来,那种像蹲了很久很久以后突然站起来时,双腿的酸麻的感觉遍布她的全身。

她努力回想自己在哪里,怎么会到这里,记忆抽丝剥茧的回来,她想起自己在春秋观,周围的神像也印证着她的记忆,她能回想起的最后的一个画面,是李乘风提着滴血的刀向她走来,然后她认命的闭上了眼睛,但在最后一刻,她似乎听到了沈沐的声音,他来了,他来救她了,可是……他呢?

“沈沐!”步宴晨忍着身上的剧痛站起身,四顾一番,发现李乘风不见了,地上的钱不见了,刀疤的尸体也不见了,地上和墙上还残留着一些水迹,似乎有人清理过现场,把血迹洗掉了。

“张老师……我们是不是撞鬼了?刚才我好像突然晕过去了。”陆微微拉着步宴晨的手说,宁佰也一脸懵懵的表情,他还站不起来,不过屁股已经开始往外移。

“我们大概撞到毒品交易了,你们快出去。”步宴晨用命令式的口吻对他们说。

“那你呢?”

“别管我,快走!还有,不想惹麻烦上身的话,这件事对谁都不要说,你们也不是小孩了,这点应该懂吧?”步宴晨看了看殿堂外的天色,约莫下午三点光景,她们昏迷了足足三个小时,不过宁佰和陆微微现在回去的话,应该还不会惹人怀疑。

陆微微见步宴晨表情异常严峻,不敢多问,把手伸向宁佰,希望他能扶自己一把,但宁佰只顾自己往门口挪,看都不朝陆微微看一眼,快挪到门口的时候,被步宴晨叫住。

“我大概不会回去了,有人问起,就说我有急事先走了。”

宁佰一听,心里猜测步宴晨恐怕和毒贩有点关系,更加不敢多问,手脚并用地往外爬,恨不得多长条腿出来。

陆微微一脸失望的看着宁佰离去,休息了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,然后把步宴晨也扶了起来。

步宴晨扶着陆微微的肩膀,道:“你也走吧,此地不宜久留。”

“张老师,那你……”

“不用管我,只是希望你通过这次的事,看清宁佰的为人,不要在这种男人身上浪费感情。”

陆微微默默地点了点头,咬着唇,一瘸一拐地往殿外走去。

步宴晨在殿堂的三清神像前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,期间打了两个电话,一个打给沈沐,没人接;第二个打给18,问沈沐在不在家里,18告诉她,她走了没多久,沈沐就跟着出门,到现在还没回来,也联系不到。听到这个消息,她心颤了一下。

“不过,沈沐的身份标识器显示,他现在西郊一座叫黄皮子坡的山上,和你的位置几乎重合。”18对步宴晨说。

“我知道了。”步宴晨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,手撑着供台,艰难地移动脚步,一寸寸地开始寻找,步宴晨花了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,把整个破败的春秋观翻了个底朝天。

但没有沈沐的踪影。

“沈沐,你出来!我知道你在这里……”她呼喊着沈沐,喊到声嘶力竭,喉咙沙哑得发不出声音,但只有回应她的只有山风的哀嚎。

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,破败的道观里光线越来越暗,幽冥渗人,如果是平时,步宴晨一个人待在这样的地方一定已经怕得要死,但现在,这种恐惧被另一种恐惧完全压制住,沈沐又失踪了。

找遍了整个春秋观无果后,步宴晨累到几乎瘫在地上,再一次联系18,18反问她:“沈沐没和你在一起吗?”

“当然,要不然我找他干嘛?”

“可是,他的身份标示器,一直和你做相同轨迹的运动。”

步宴晨眉间一跳,手机械的摸了摸上衣的口袋,口袋里有个硬硬的东西,她微颤把手伸进口袋,那东西冰冷的触感让她如坠冰窖。摸出来一看,果然是沈沐的扳指,他的身份标示器。

在看到那个扳指的一瞬间,她瞳孔瞬间张大,整个人像丢了锚的船,不知道该驶向何方。

天黑云闭月,山风吹得整座黄皮子山呜呜作响,夹杂着树木摇摆间发出的莎莎声,如泣如诉。步宴晨迎着惨烈山风,踏着斑驳的树影下山,脚步时快时慢,一路呼喊沈沐,声音沙哑,却响彻整片西山。

她回到家的时候,已近午夜,虽然进门前憧憬着沈沐已经做了一桌好菜在等她,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。在转动门把手的一瞬间,她还是兴奋了一下,也许,只是沈沐的恶作剧吧?

可惜空****的大厅抹杀了她对奇迹的憧憬,家里能动的只有18。18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,埋头趴在地上,很难过的样子,只在步宴晨进门的一刻抬头看了她一眼,问了句:“找到他了吗?”

步宴晨失神地摇了摇头,一边让他调取整座城市所有监控分析,一边眼神空洞地在家里找沈沐留下的蛛丝马迹。

“今天西山那边的监控和信号都被设备隔离了,我已经查过,只能确定沈沐确实去了西山,但不知道他有没有出来。”

18这样说的时候,步宴晨正看着厨房水槽里放着的食材发愣。沈沐出门前,一定下了决心要回来的吧,要遵守和她的约定。

她回想起早上出门的时候,他和她拉钩保证的,只要她平安回来,他就为她揭开面具,他说过的,这次绝对不再食言,可是,他现在在哪里?

步宴晨突然想起,他当时的眼神就怪怪的,还突然把他最珍视的姐姐的耳钉给自己,一切都那么不合理。难道,他当时就已经察觉到了什么?他当时就知道自己可能回不来了吗?

步宴晨摸了下耳朵上那枚名叫‘祝福吟唱’的耳钉。

“你快回来吧。”她失魂落魄地走到客厅中央,呢喃自语:“回来,我要你回来,你答应过的,要让我亲手揭开你的面具。”

她瞬间有些恍惚,身子微微地晃了晃,但马上又站定了,她的眼神开始凝结,她的身子开始绷紧,她赖以依靠的人消失了,那么,她应该像泥一样糜烂吗?

“我能烂吗?我烂了,谁来找你呢?你现在的处境一定很危险吧?”步宴晨整个人一个激灵,深吸了一口气,告诉自己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,赖以依靠的人消失了,那么她就变成能依靠的那个吧。

“步宴晨!你要坚强,现在能救沈沐的,也许就只有你了!”她冲到卫生间洗了把脸,心里默默对自己说道。

“18,把李乘风和刀疤的行踪给我查出来,我要他们至少七天的轨迹,见过什么人买过什么东西发过什么讯息到过什么地方,一样都不许遗漏,特别是李乘风,把他的行踪层层分解!”

步宴晨从卫生间走出来后,向18下令。

沈沐失踪三月后。

假日大厦最高层,属于Destiny公司首席的办公室,今天第一次迎来新的主人,一个代号为羽伶的干预师,今天将在这个办公室,接受三位元老任命,成为第二代亚太区首席干预师。

“羽伶,我想你也知道,原本站在这里的不是你,要不是山猫、刀疤和沈沐同时失踪的话。”

此刻,步宴晨站在三块巨型屏幕的中央,三块屏幕分别显示着三个英文字母,B、C、D,各代表三位元老,刚才说话的是元老C,他对由步宴晨来接替沈沐首席干预师的位置这件事,非常介意,如果不是元老B拿出沈沐的遗嘱,他一定当场就反对。

元老D难得的对这件事保持默认的态度,甚至连把沈沐管理的基金一半的控制权交给步宴晨,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他自然知道这基金的数额有多恐怖,交给一个连基本金融知识都不懂的人打理,他居然没提出一点质疑,要知道当初步宴晨进公司,他都百般刁难,而现在她将主掌大权,他却一言不发,步宴晨再迟钝,都能闻出一些阴谋的味道。

而元老B的态度很明确,全力拥护沈沐所做的决定,扶步宴晨上位。

在场对此事最感到错愕的,倒是步宴晨自己,她是一天前才从18的口中得到这个消息,也是在那个时候,才知道沈沐立下了遗嘱,把他手里一半的基金和她们住的那套房子,都留给了自己。

但这个消息并没有让她释怀哪怕一秒钟,因为沈沐依旧没找到,不只是沈沐,连李乘风、刀疤都仿佛从地球蒸发似的,一点痕迹都没留下。她实在想不通,春秋观那天,她昏迷后到底发生了什么?如果只是李乘风要杀沈沐,那既然沈沐消失了,李乘风应该出现,然后抢夺首席干预师的位置才对;如果后来失败的是李乘风,那么沈沐呢?沈沐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出现?

“羽伶,对首席干预师的任命,你有异议吗?为什么不说话?”元老D问步宴晨:“是担心自己做不好吗?如果你想找个人帮你的话,我倒是有个人选可以推荐。”

步宴晨平静的看着元老B的屏幕,道:“我接受任命,请尽快开启我作为首席干预师的权限,我要知道手下每一个干预师的底细,他们的真实身份。”

“可以。”元老B说。

“至于沈沐管理的基金,他在遗嘱上留了一半给山猫,现在山猫也失踪了,各位元老打算怎么处理?”步宴晨问。

元老C用不容抗拒的语气道:“自然由我们代为管理。”

“代为管理?”步宴晨冷冷一笑,想起沈沐曾经交代过,如果他有天遭遇不测,除了元老B之外,一个人也不能信,包括元老C,特别是元老D。

步宴晨狐疑地想着:所谓代为管理,赚了赔了谁知道?假账谁不会做?这么大一笔钱,你们拿去代为管理几年,等沈沐回来的时候,说赔光了,谁也没办法知道真假。

元老D也开始发话:“羽伶,这是我们三位元老共同的决定,虽然说你现在已经是首席干预师,在公司地位尊崇,但……”

“我没想推翻三位元老的决定。”步宴晨打断元老D的话,环顾三块屏幕,深吸一口气,对他们说:“我只想和各位做个交易。”

“交易?”

“对,把沈沐留给我的一半基金和留给山猫的一半基金一起冻结,给我三年时间,如果我在三年内能找到沈沐的话,沈沐自动恢复对基金的管理,如果我三年时间还找不到沈沐,那么,所有的基金,都任凭三位元老处置!”

她话说完,三块屏幕一同陷入沉默,她仿佛隔着屏幕都能看到那三个老谋深算的家伙在算计着利弊。

其实沈沐一半基金让她打理的话,她也只能放着这么大一笔钱睡觉,和冻结没什么差别,倒不如干脆让另一半一起睡,这样如果沈沐回来的话,至少他的基金不会缩水,而如果沈沐回不来,她要这么多钱又有什么用?

而对于其他元老来说,避免了公司基金池里的钱被步宴晨亏损掉的风险,而且沈沐如果三年都不出现的话,他们能得到可比现在多一倍!当然如果沈沐三年内出现,他们就一分也得不到,这就是个赌局,但哪个精明的资本家不是赌徒呢?

“羽伶这个提议,对公司来说,不算一件坏事,我同意。”元老C算清利弊首先点头首肯。

“我没意见。”元老D附和道。

“那就这样决定吧。”B对步宴晨道:“羽伶,沈沐大概跟你说过吧,Destiny公司的开创者,是他姐姐元老A,所以他一直视公司如自己的家,我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,浪费沈沐的一片苦心。”

“谢谢元老提醒,我不会让各位失望的,也绝对不会让沈沐失望。”

“那,你打算怎么做呢?”元老B狐疑的问道。

“先找帮手吧,元老D不是有适合的人手推荐吗?我想听听你的意见。”步宴晨沉思了一会儿,眯起眼睛,对元老D道。

S市鸿创综合医院,是整个华东地区最大的私立综合性医院,而该院的心外科更是出名,高薪汇聚了全国最好的心、胸外科主刀医生,其中最有名的是被并称为‘鸿创心胸三把刀’的宋闲、马珑蓉和耶律瑶阙。

耶律瑶阙是鸿创心胸外科最年轻的主刀医生,但技术全面,刀工精湛,无论哪方面都不输宋闲、马珑蓉这两位半百开外的老前辈,原本是医院重点培养的后起之秀,可惜性子太傲,一个月只做两台手术,过了这个数,天王老子也不接待。

她这样恃才傲物,自然引得其他医生不满,特别是主任医生宋闲和马珑蓉,多次想给她下马威,把最难最复杂的手术交给她,有一些甚至连她们都束手无策,结果耶律瑶阙不论手术有多复杂,只有患者还有一口气,她就有本事让患者横着进来竖着出去,一时间名声鹊起,两位主任医生也对她拜服,不敢再管她。

“耶律医生,您行行好,救救我爸爸吧,我们已经转了很多家医院,其他医生都束手无策,听说您……”

“抱歉,我这个月已经做了两台手术了,你们等下个月吧。”耶律瑶阙从手术间出来,打发掉患者家属后,居然又被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缠上,那老头一下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硬往她怀里塞,惹得她眉头紧皱。

笑话,她耶律瑶阙是缺钱的人吗?她缺的,是有趣的灵魂啊。

禁锢在浅绿色的大褂,厚厚的口罩里,重复机械的在密闭的手术室里做着手术,这可以是宋闲的人生,也可以是马珑蓉的人生,但这绝对不可能是她耶律瑶阙的人生。

“耶律医生在吗?”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,瑶阙眉头一皱,心道又是个来求她做手术的。

“不在。”她打开窗,点上一支烟,头也不回的朝站在门口的女人挥了挥手。

门口的女人沉默了一会儿,但似乎不死心,站着不肯走。

“不用等了,她今天不会来了。”耶律瑶阙对那女人说。

“那么,妖雀在吗?”门口的女人问道。

耶律瑶阙微微一颤,烟灰掉落在她的鞋面,她缓缓的转过头,歪着头打量站在门口的那个女孩,二十出头的年纪,面庞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,很瘦,瘦到颧骨都有些突出,看样子像几天没睡没吃,状态很差。

“你……知道我的真实身份?你不会就是新任的首席吧?”耶律瑶阙皱了皱眉头。

那女孩点了点头说:“你好,我是羽伶,正是新任的首席干预师。”

“羽伶?”耶律瑶阙眼神一凝,盯着步宴晨的脸。步宴晨拿出了沈沐的身份标示器,那个代表沈沐首席身份的扳指,妖雀看到扳指,轻轻吐出一口烟圈看向窗外,双眼倒影着整个城市迷幻的色彩。

“有什么任务尽可以让18下达,你又何必亲自来找我呢?”她对着窗外道,用后脑勺对着步宴晨。

步宴晨走进瑶阙的办公室,把门关上,对她道:“沈沐失踪了五天了,山猫背叛,刀疤可能已经遇害,在这个多事之秋,希望你作为公司的前辈,能承担起更大的责任。”

瑶阙听了哈哈一笑,问她:“你是来对我说教的吗?”

“当然不是。”步宴晨对她道:“我知道你不甘于做一名医生,一进公司你也展现了你的能力,自然也不甘于只做一名干预师。”

“承担更大的责任,我又能得到什么呢?”耶律瑶阙轻轻上挑眉毛。

“一个无法预知的未来,和不再单调乏味的人生,还有……等同于首席干预师的权利,你可以自己挑选心仪的干预案,自己挑选想要干预的对象,自己做天马行空的策划,不再像提线木偶般被人操控着。”步宴晨说完,直直地盯着她。

“你是说,你愿意渡让一部分权利给我?”

步宴晨点了点头,对她道:“准确的来说,你有其他干预师没有的优先选择权,而且,参与方案策划制定的权利。”

耶律瑶阙嘴角一勾:“这倒是个不错的交易,容我考虑两天。”

步宴晨朝她点了点头,缓步往门外走去。

“怎么样?妖雀答应了您的条件吗?”18走到步宴晨身边,小心地问她。

步宴晨此时正在假日大厦的办公室做干预案策划方案,五天来,她只吃了三顿三明治,加起来睡了不到六个小时,白天出门找沈沐,晚上做策划,她不是不想睡,但一闭上眼睛,就感觉心里有一团火在烧,仿佛要将她吞噬一般。沈沐在脑海缭绕,挥之不去。

“她说两天后给我答复,不过我想她应该会答应。”步宴晨把刚写好的干预案通读了一边,发现中间有很多问题,有一个场景直接前后矛盾,很容易让干预师暴露。

她丧气的摇了摇头,发现自己不是写策划那块料,初级干预案还好,S级干预案,涉及人物众多,要协调配合好各个干预师的任务,千头万绪,错综复杂,一个极小的矛盾点,就会惹干预对象怀疑,陷干预师于暴露的危险之下。

“陆微微和宁佰,那天的事后有没有打听过我?”步宴晨按了按太阳穴,问18道。

“宁佰在网上查了春秋观的传说,陆微微连着三天去舞蹈班找您,不过,您放心,她们都没有能力查到您的真实身份,也没有借助外部力量的打算。”18回道。

步宴晨叹了口气,嘟囔道:“这么多S级干预案,沈沐以前都是一个人策划的吗?”

步宴晨瞄了眼桌上等待处理的S级干预案申请文件,堆的都快比山高了,可是以她做策划的速度,哪里赶得及?

18告诉她,以前沈沐一个晚上至少写两个策划,而步宴晨写了五天,连一个策划都写不完美,所以只能自叹不是这块料。她只是个演员,做干预师还算专业对口,写策划完全不是她的长项,这种事得有专业编剧或者作家辅导才好。

突然步宴晨脑海中灵光一闪,问了18一句:“首席干预师是不是有招人的权利?”

天鹰剧院今天迎来了《千年狐王》第六场演出,据说该剧的编剧兼导演周树离将在演出结束后发表引退感言,很多业内的大腕明星都来捧场,还有几个受过周导栽培的小鲜肉,所以剧场今晚人山人海,座无虚席。

“手机帮我保管一下。”演出落幕后,周导摸了摸自己的光头,把手机交给身后的助手,长叹一口气,走上舞台,发表了一番语重心长、针砭时弊的感言。

讲到他从业三十多年的经历,他认为现在是整个历史长河中,最好的时代,也是最令人遗憾的时代,但归根结底,是需要创新,需要锐意进取的时代。

“我老了,虽然留恋剧院里的一草一木,一砖一瓦,但我不想当压在后辈肩膀上的重担,成为后辈的墙,成为障碍,社会的每次前进靠的都是新生力量突破固有观念,我知道我属于新还是陈,每天早上照镜子的时候,都深刻的领会到自己属于哪个阵营。”

周导自嘲的说着,台下时不时的响起稀稀拉拉的笑声,不过他这话里显然另有所指,坐在台下的院领导,听的脸都泛绿了。

“送到这吧,谢谢了,小周,今天是最后一次送我了。”做完引退感言后,周导坐着单位的车回到家,拍了拍他司机的肩膀,有些百感交集。

他才五十出头的年纪,对于一个刚过创作巅峰年纪的男人来说,激流勇退是个很难的决定,也许有人说他明哲保身吧,也许有人说他江郎才尽吧,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厌恶了这个勾心斗角的圈子。

创作本来是件纯粹的事,他也算是个纯粹率直的人,当晚他在自家的庭院里站了好久,好似在缅怀他那刚终结的创作生涯,在这样的年纪封笔,任谁都不甘吧,明明还可以再战十年甚至二十年。

“老周,你的手机怎么充不了电了?”老伴拿了件衣服走到院子里给他披上,然后把他的手机交给他。

“充不了电,怎么会呢,老婆你眼花了吧?”周树离笑了笑,接过手机一看,眼睛一下子直了,他手机的**,没了!

十天后,也就是沈沐失踪第四个月,步宴晨终于迎来两个好消息。第一个好消息是她成功的说服了周导,让他在Destiny公司发挥余热,专门为她写干预策划案。

而第二个好消息,来自18,他终于得到了‘山猫’李乘风的消息。

在春秋观这件事过去四个月后,李乘风终于现身,而他现身的地方,却是警察局。他向警方自首,他杀了人,并把尸体埋在了西郊的山上。被他杀掉的那个人,叫袁昌龙,是个私家侦探,步宴晨认出,那就是刀疤,刀疤真的死了。

‘山猫’真实身份就是个律师,真名沈怀仁,名字起得好,人却没怀一点仁慈之心。步宴晨为了弄清春秋观那天发生的事以及沈沐的下落,不顾18和妖雀的阻拦,冒险假扮成律师去拘留室见李乘风。

四个月不见,步宴晨几乎认不出他,被警察带到安防的时候他,已经瘦的只剩一把骨头,蓬头垢面,头发油腻腻的,甚至打着绺,身上散发着一股酸臭味,可能是因为暴瘦吧,他两个眼珠子往外凸,看人的眼神也显得有些呆滞。

他呆呆的坐在步宴晨面前,不论她问什么,他都不回答,直到步宴晨提到了命运这个词。

“你知道命运不会放过你的,所以你才到警局自首,寻求保护,是吗?”步宴晨话里的命运,是Destiny公司的意思,她懂,山猫也懂。

“命运?哈哈哈,可笑!”李乘风突然笑了起来,他的表情狰狞起来,一会儿又变的悲戚,做认命的样子,哭哭笑笑,酝酿了好久,对步宴晨说:“棋子永远逃不脱棋子的命运,无论如何努力,都无法成为棋手,哪怕万幸把一个棋手挤下去,这枚棋子也代替不了棋手,反而失去了作为棋子的作用。”

“你是说你只是被人利用了是吗?”步宴晨阴沉着脸,问道。

“谁知道呢?”李乘风耸了耸肩,说:“你来,不就是想知道那个人的下落吗?”

“告诉我他在哪里,我一定请最好的律师帮你。”

“死了。”

步宴晨瞳孔微微长大,嘴唇开始颤抖,整个人战栗起来,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李乘风,“你骗我!”

李乘风大声狞笑:“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,我骗你干什么。他死了,真的死了,我亲手杀的!”

步宴晨紧紧的攥着拳头,指甲都掐到掌心肉里,双目通红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但强忍着不掉下来。她告诉李乘风,她一定要找到他,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!

“你找不到的,一辈子都找不到的……”李乘风阴测测的朝步宴晨笑,告诉她,他的时间到了。

“告诉我,他到底在哪里?”警察把李乘风拉起来的时候,步宴晨一瞬间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,突然起身拉扯他的囚服,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句。

然而李乘风突然整个人狂颤起来,口吐白沫,如癫痫发作一般瘫倒在地上发抖,步宴晨看到李乘风的胸口有一道新的疤,警察告诉他,嫌疑人患有心脏病,在自首前二十天几天,刚做了心脏手术,安装了心脏起搏器。

“心脏病?二十几天前,刚安装了心脏起搏器?”步宴晨怔怔的看着他胸口那条疤,若有所思的回想着他说的话:‘棋子永远逃不脱棋子的命运,无论如何努力,都无法成为棋手’。

“沈沐,你不会死的,我一定会找到你。”她这样想着,趁乱逃也似的快步走出警察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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